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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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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麽叫做人在家中坐, 禍從天上來?

聽到親娘在院壩上那聲大吼,人在屋裏朱六郎整個人都不好了,當下緊趕兩步從裏頭出來,一見著人就叫冤枉。

可朱母哪裏會聽他解釋, 回憶著去年間, 雖說弄到最後親事是沒定下來, 可那不是被溫氏給氣著了, 想挑個好嗎?尤其是去年秋收後, 他們老朱家分了家,那陣子別說村裏人了, 還有那外村, 打著各種旗號來他們家湊熱鬧,就算人家沒明說,可特地趕來他們家閑聊到底是啥個意思,這不是明擺著嗎?

朱母一臉嚴肅上下打量著朱六郎, 那眼神實在是太嚇人了, 把六郎嚇得直楞神不說, 還楞是在冬日裏給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來。

“你說你啥都沒幹?那既然你啥都沒幹,她們咋會變臉變得那麽快?”

“我不知道啊!娘你要相信我, 我這不是從去年臘月裏, 就被四嫂逼著寫那個什麽演講稿。等好不容易稿子寫完了, 又得教四哥背誦……後面就更不用說了, 我見天不著家, 你說我能幹點啥?”

人潛力是無窮, 在這危機時刻,就連一貫不善言辭六郎都被逼得開口替自己解釋,由此可見朱母把孩子給逼成啥樣兒了。

講道理,朱母是信他,可這事兒還是說不通。

“四郎!”

既然事情說不通,那就得仔細查明才對,朱母很快就將矛頭對準了朱四郎,可四郎又能怎麽辦呢?他就想好好背個稿子咋就那麽難呢?

從倆兒子身上都沒能得到消息,朱母只猶豫了片刻,就放棄了跟王香芹打聽消息想法。她是覺得吧,甭管外頭人是咋說,可就她看來,王香芹哪裏是滿心滿眼都是朱四郎,這是多說了兩個字呢,因為王香芹分明心裏眼裏裝都是豬!

“你倆待家裏別出去,我去長房那頭打聽打聽。”

朱母所說長房那肯定不是溫氏,而是朱母本人大嫂,也就是朱家大伯娘。

她是怎麽跟人家打聽暫時不得而知,只說她離開了家後,朱四郎繼續埋頭苦苦背誦,而六郎就沒那麽幸運了,他被他娘方才那反應弄得忐忑不安,總覺得自己要涼。

事實證明,有時候人直覺是格外靈驗,尤其還是事關切身利益時候。朱母其實也沒去多久,畢竟她是揣著事兒去,又不是真跟人閑聊打發時間,加上她同朱家大伯娘關系親近得很,都省略了客套時間,沒多會兒工夫就打聽了個七七八八。

打聽清楚後,朱母一臉失魂落魄回了家。

彼時,已是臨近晌午時分。王香芹最近太忙了,加上她半上午時候去了一趟寧氏那院兒,多少還是耽擱了點兒事情。也因此,及至朱母回到家又做好了飯菜,她才堪堪踩著點回來。這要是換做別家,當婆婆一準兒罵兒媳憊懶了,哪兒有婆婆做好飯菜端上桌了,當媳婦才過來?不過,朱母還真沒那個心思,事實上自打她從外頭回來後,就是一副大腦放空模樣。

“娘……娘你怎麽了?”從王香芹這個角度上看過去,只見朱母兩眼直勾勾看著朱六郎,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兒子,從表情到眼神裏全透著一股子不敢置信,好 像受了什麽巨大刺激。

再看朱六郎,這孩子已經完完全全被嚇傻了,沒敢吭聲不說,這會兒明明飯菜都已經上桌了,他也只是縮頭縮腦坐在凳子上,完全不敢動彈。

朱父和朱四郎也意識到了什麽,可父子倆都不敢在這檔口撩虎須,直到王香芹開了口,他們才長長松了一口氣。

再之後,朱母終是開了口,很快就讓其他人明白,這口氣松得太早了一點兒了。

“什麽?娘你是說,外頭都在傳四郎他……呃,就算他得利了,跟六郎又有什麽關系呢?娘你大可以直接告訴那些人,說六郎娶媳婦以後就會分家單過?我不是想趕他走,只是覺得還是娶媳婦這事兒比較重要。”

“我說了啊!”朱母太難受了,哪怕早些年,家裏不寬裕還要供個讀書人時,她也沒有這般心累過,“你大伯娘跟我說,還不單是四郎這事兒讓大家夥兒改了想法,還有六郎念書那事兒。”

在朱母解釋下,王香芹等人終於明白了這幾日村裏發生了什麽事兒。明白歸明白,王香芹還是覺得這世界有點兒魔幻了。

原來,早些年村裏人就對老朱家有些看法了,原因就在於老朱家供了個讀書人。

這年頭,讀書人尊重就不必多說了,可有時候地位越高反而越容易引起旁人不滿。尤其在外人看來,朱六郎跟他幾個哥哥都長得很像,人高馬大,又憨頭憨腦,怎麽看都不像是讀書料。而事實證明,他也確實不擅長讀書,讀了那麽多年就不說出人頭地了,那是連童生都費勁巴拉才勉勉強強過了最低線。這種情況,想要獲取別人尊重太難了,人家只會覺得,朱六郎就是命好,仗著是家中小兒子受寵才得以求學,換成自己絕對比他更能耐巴拉巴拉……

外人是這麽想,偏當時老朱家非但沒有解釋,身為長嫂溫氏還帶頭表露了不滿。其實,不滿並不單單只有溫氏,像寧氏和田氏也是不讚同六郎念書。並非不讚成家裏有個讀書人,而是不想這麽好事情落在小叔子身上。

裏外都這般,就使得朱六郎身上被戳了個命好人蠢章。

本來這也無妨,等他真不念了,幫著家裏記賬算賬、下地幹活後,村裏曾經那些閑言碎語也就消失不見了。再後來,老朱家逐漸富裕了起來,也沒人再抓著這陳谷子爛芝麻事情不放了。及至去年分家後,大家夥兒一算這家當,可不得了了,再加上成親即分家單過這等沒事兒,直接將六郎推至了高位,位列乘龍快婿榜首。

結果……

“娘你意思是,村裏現在傳言說,六郎不單像四郎那樣禦妻有術,還有人翻出了那些陳年往事,說他打小就心機重城府深,所以才能在六兄弟裏頭脫穎而出,花家裏錢讀自己書?”王香芹總算是家裏承受能力最強那個,誰讓她上輩子看多了各種狗血劇呢。可就算這樣,她還是忍不住有點兒懵,總覺得事情越來越神奇了。

搞了半天,六郎還不是單純被連累?又或者說,大家從四郎身上看到了老朱家男丁小聰明,紛紛深度挖掘起來,成功將六郎搞涼了。

“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?完了啊!六郎要砸手裏了!”

朱家其他人:……

這廂,朱家老屋裏一片愁雲慘霧,那廂 ,寧氏匆匆吃過午飯後,就拎著東西回了趟娘家。

要不怎麽說自個兒當家做主來得爽快呢?想以前,就算寧氏自個兒能賺錢,依著老朱家規矩只需要上繳一半利潤後,剩下全是她私房錢了。可有時候吧,這事情不能這麽算,就說最簡單回娘家,要是正月初二這種特定日子,或者是娘家那頭有什麽大事,拿些東西回去自是沒問題。可這要是平常呢?哪怕只是拿些吃喝,次數一多,哪個婆婆受得了?

所以,自打分家以後,寧氏是樂呵個沒完,感覺啥煩惱都沒了,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是痛快。真要說話,遺憾也不是沒有,這不以前跟財神奶奶是一家子,眼下從家裏人變成了親戚,差距肯定還是有。好在,寧氏這人樂觀得很,琢磨著既然打感情牌沒用了,那就換個對策,改成打利益牌。人嘛,少有不愛錢,反正就她看來,王香芹還是在乎那些真金白銀。

只這般,寧氏顛顛兒回了娘家,將手裏提東西塞給了她娘:“擺出來吃唄,都是些別鎮子稀罕吃食,我前陣子買了不少,也叫你們嘗嘗鮮。”

撂下兩句閑話後,寧氏也不磨嘰,直接進入正題,說起了王香芹今早同她提那個事兒。

當下,除了就知道吃寧冬生外,其他人忙聚了過來,認真聽寧氏講這事兒。等寧氏把前後經過,以及自己盤算部分盡數都說完後,一擡頭就看到了塞得嘴裏滿滿寧冬生,頓時氣結:“我說為啥竈臺這孩子既不像爹也不像娘,貪嘴得很呢!敢情他是隨了你這個當大舅!”

寧氏他娘還在想方才那事兒,她閨女一人明顯是擺不平,畢竟聽這口氣,支小食攤兒不太可能了,最好是能盤下個鋪子。結果才思量著,就聽到了寧氏這話,嗔怪道:“都說生女兒像姑,生兒子像舅,這有啥好奇怪?”

“那竈臺不是有倆舅?幹嘛要隨最貪嘴那個?”寧氏好氣啊,她因為跟她哥年歲差得不大,倆人可以說是從小打到大。當然,打人肯定是寧氏,挨打才是她哥寧冬生。偏她不喜歡她哥那面團子似個性,生怕自家寶貝兒子全學了去,心裏頓時打起了鼓,默默決定以後要杜絕甥舅倆見面。

誰知,寧氏她爹寧大河卻道:“竈臺也不一定是隨了大舅吧?興許是像親娘呢?你倆不是一樣饞嗎?對了,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一圈?在家沒少吃好吃吧?前陣子出門也一定嘗了不少稀罕吃食吧?真羨慕你啊!”

寧氏殺氣騰騰看過去:“你還說?!我問你,當初你為啥不讓我哥娶王香芹?”

“啥玩意兒?”

“你想啊,咱們家雖說家底不如老朱家,可老朱家不是六兄弟嗎?咱們家就倆,而且你當初完全可以說,家產全留給大哥啊,反正波崽年歲小,耽誤得起。這樣一來,我哥也不比朱四郎差了,那我跟王香芹不就能成為姑嫂了?姑嫂嘛,聽著就比妯娌來得親近,到時候我娘家發了,你們還能不帶上我?說來說去,就是爹你沒用,為啥當年不上王家提親去?”

寧大河驚呆了,目瞪口呆看著寧氏,明顯是被寧氏這神奇腦回路給鎮住了。

相較而言,寧家其他人倒是覺 得挺有道理,寧母思量了片刻後,一拍大腿:“可不是嗎?這要是讓冬生娶了那個王氏,發家就變成咱們家了!”緊挨著寧母坐寧冬生居然也跟著附和點了點頭,就是他嘴裏塞了不少好吃,沒辦法開口,能做也就是猛點頭表示讚同了。

這還不是最奇葩。

卻道那寧氏大嫂,竟然也被帶過去了,覺得這話說相當有道理……

“寧夏!!!!!!!!!!!!”後知後覺品過味兒來寧氏大嫂一聲驚天怒吼,嚇得寧氏一躍而起,躲到了她爹身後。

寧母忙過來勸架:“你可悠著點兒吧,這懷著身子呢!你要是有氣,沖冬生撒。你打他掐他,他保準兒不躲。”

這種勸架方式雖說新奇了點兒,不過效果還是很顯著。

等屋裏再度恢覆了平靜後,寧氏奇道:“我嫂子懷了?真看不出來啊,她平常瞅著就胖,我還以為過了一月沒見面,她又胖了呢。”

寧氏大嫂瞪眼再瞪眼,倒是沒再跟寧氏鬧起來,只道:“我胖還不是因為家裏夥食太好了?原先剛進門那陣兒,我勸也勸了攔也攔了,這眼瞅著都過去十多年了,我還折騰啥勁兒呢?反正也攔不住,索性一道兒吃了唄。”

“你吃得就快趕上我哥了。”寧氏吐槽了一句,又再度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,“我想過了,就我四弟妹那豬舍,一時半會兒也供應不了那麽多豬肉。那要不索性就這樣,盤個鋪子但也不用每天開門,逢集咋樣?”

“行是行,可你算過沒,有那麽多人買豬肉嗎?你這賣還是熟肉,價格肯定貴,估摸著得趕上酒樓飯館裏招牌菜了。偏你只賣豬肉,又不搭別菜,這價格不好定……”寧大河還是很靠譜,關鍵是他去過地方多了,吃過東西也多了,連帶各種見識也跟著添了不少,很快就幫著寧氏指出了問題關鍵,“鎮上人還是太少了,你這種買賣得去人來人往地界,我看縣城就不錯。”

縣城肯定比石門鎮要好,這話壓根就是句廢話。

可眼下這情況,寧氏不覺得自己能去縣城。且不說盤鋪子錢,真要是別事情都辦妥了,她也如願在縣裏開了鋪子,那她財神奶奶咋辦?想也知道,要發財必須傍住財神奶奶,離得越遠越沒戲!

“我在想想,你們也幫我打聽打聽,橫豎這一時半會兒也成不了。對了,我四弟妹還說了,最好是等縣裏有了消息,就是那個……年前不是送豬去京城了嗎?也不知道是啥情況。”

這事兒確聽要緊,真要是能叫貴人嘗了得句好,回頭甭管咋樣,都能有個極好噱頭。君不見那縣城裏,走哪兒都能看到什麽祖傳八代手藝,或者什麽獨家秘方之類。噱頭啊,只要王香芹養豬叫京城裏貴人嘗過了,其實都不用特地得句誇,就能漲不少身價。

寧家人略商量了一下,還是決定讓寧大河過兩天去鎮上、縣城裏轉轉。橫豎春耕已經差不多結束了,還差點兒那不是還有寧冬生嗎?結果提起這事兒,波崽也想跟著去,直說要去見見世面。

“想去就去唄,波崽也不小了。”寧氏倒是很無所謂,其實要她說,就波崽這個年歲,合該找個妥帖 行當,進去當兩三年學徒。甭管怎麽說,老天爺總餓不死手藝人,多學一手本事,回頭也能有個謀生手段。可畢竟,波崽是她弟弟而不是她兒子,她只能叮囑弟弟多瞧多看多記,但凡發現好一定要告訴他,哪怕最後沒成,那也不虧。

波崽統統答應,末了還主動送寧氏回去。寧氏看出了他想私底下跟自己說話,也沒拒絕,姐弟倆一道兒出了門。

“姐,娘在給我相媳婦你知道不?你回頭幫我勸勸唄,我不想這麽早娶媳婦。”波崽一臉苦惱,都不用寧氏發問,他就主動自發說出了心裏想法,“我啊,我就想跟那朱四郎學學,學一手他本事,回頭也找個長得好看、幹活勤快、腦子靈光、一心對我好,還會賺錢孝順媳婦!”

寧氏也是醉了:“弟啊,咱們做人要實在。還有,你說那是王氏不?她呀,別都好,就是一心只惦記著她豬舍!”

“姐你瞎說!人家都說了,她滿心滿眼都是朱四郎……唉,你說我咋就沒朱四郎那本事呢?我要是有他那本事,就算哥他再笨再能吃,我也照樣養得起他。反正,我就想找那樣,不想娶個難看鄉下婆娘!”

寧氏:……

她咋不知道自家弟弟志向那麽遠大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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